基層勞工:殺死一個呃綜援的街坊

調查員懷疑一個恐怖分子在市中心埋了炸弹, 為挽救許多人的性命, 可以嚴刑迫供嗎?

夏菽 24.12.2023

同學問:如果現金出糧, 是否不用供強積金? 一位同學回答:不供強積金的人, 多是隱瞞收入, 或是申請公屋, 或是申請綜援。

這回答令發問的同學十分尷尬。她說:不能一竹篙打一船人, 就算不供強積金, 也不表示呃综援或公屋。之後, 其他同學也加入論戰。

之後, 話題轉向強積金對沖, 同學一致認為對沖是官商勾結。即使以前是小老闆的同學亦如是說。商不是指小老闆, 是指金融財團。

聽著同學討論, 我心想:如果制度不合理, 弱勢社群在生活壓力下逃避供款、隱瞞收入去申請門檻高得不合理的綜援及公屋時, 應怎樣看 ?

這是個難答的問題。同事幾乎天天都面對。

記得阿忠是議員時, 有一次, 一位帶著病兒的單親母親希望議員向房署反映給她公屋單位。她確實值得同情。最後她獲房署恩恤安置。

然後她找我們說, 房署派了一個殘舊單位給她, 住不了。於是我們向房署反映, 房署派師傅上門維修。完成後, 街坊不滿意, 她說電線是鬆的, 批盪是馬虎的。

同事到現場看, 情況並不如她所說嚴重, 但維修確也不令人滿意。而且, 大部份入住公屋的街坊收樓時都面對這種情形。但她的情况並不特殊。

我們找阿忠商量, 忠的答覆我一直記著。他說:一個貧窮的街坊, 一生可能只裝修一次, 自然希望房署做得徹底。在別人眼中, 可能覺得她貪得無厭, 但從她立場看, 就只得這次機會。入伙怎樣, 以後都是怎樣。

同事向房署力爭, 房署不情願地再派師傅來维修。一天, 同事到單位遇見師傅, 師傅見我們到來, 故意大聲對另一師傅說:知道甚麼叫政客嗎? 為了選票甚麼都答應呢。他們將公屋當作私人樓…

這些說話, 我們難受, 但亦已聽慣。對那些為申請公屋或綜援而隱瞞收入的基層, 我没有一定立場。我甚至不知如何下一個標準, 每個情况都會不同。我尊敬那些誠實的人, 但對那些為生存而說慌的人, 我感到難為。他們的生活已經不幸, 但一個人若連誠實的尊嚴也放棄, 未來將會怎樣?

我不知為何我會想到以下故事。一個僧人乘船去外地, 船上有五百商人, 都帶著貨物去遠方買賣。船泊荒島, 客人上岸休息。

夜裡青年靠近僧人。大師, 你是我救命恩人, 你可能忘了。我現在加入了賊黨, 我的兄弟今晚便動手, 把所人殺害。你快逃走, 但不要將消息告訴別人, 否則首領知道會殺死我的。你快逃吧。說罷, 青年混進商人中假寐。

僧人在盤算, 是不理商人生死, 自己逃跑嗎?是通知商人一起逃走嗎?但這又可能打草驚蛇, 還可能害死冒死來報恩的青年, 於心何忍 ? 但萬一青年見商人逃走呼叫同黨, 又怎辦?

這個佛經故事, 我曾問同學, 若你是僧人, 你會怎辦?同學的答案千奇百怪, 各有不同道理。

我想起我在堂上也向同學介绍過《耶穌在哈佛26課》這書。書裡面有個故事, 哈佛大學一位道德課教授問同學:如果調查員懷疑一個恐怖分子在市中心埋了炸弹, 為挽救許多人的性命, 可以嚴刑迫供嗎?

哈佛學生有贊成有反對。贊成的人認為, 犧牲一個恐怖分子可救回許多人性命, 在數學上是值得的。反對的人認為這違反了人類道德。

教授接著說:嚴刑下, 那位恐怖分子仍不肯招認。於是有調查員說, 恐怖分子有一對年幼子女, 我們何不把他們捉來, 放在恐怖分子面前, 然後對他說, 若仍不招供, 便一槍一個。教授問, 你們接受嗎?結果, 全部同學都反對。這跟我在課堂上問同學的答案都差不多。

回到僧人的問題上, 同學間同樣出現了「殺一人救五百人值得」的觀點。但大家認為僧人不會這樣做, 因出家人不應殺人。結果, 出乎大家所想, 佛經說僧人殺了青年, 帶領大伙兒逃走。

同學提出了許多可行方法, 可見僧人不是最聰明的一個。但僧人在千鈞一髮下, 沒有空間思考, 只得當下做了決定。

但佛經所說的並不是一個數學問題。僧人救了五百人是善業, 殺了一人是惡業。善惡不能對沖, 所以僧人不是甚麼「好市民」, 他要向殺人的行為負上責任。僧人是明白的, 會因此下地獄, 他甘之如飴。

而且, 僧人是在制止青年做惡業。如果商人被殺, 青年將永世在地獄輪迴受苦。僧人是將青年從惡業中拯救出來。儘管殺死他可能不是一個最好的方法。

回到日常, 究竟我們應否將呃綜援的街坊殺死, 還是我們願為他隻眼開隻眼閉, 最後自己也下地獄而甘之如飴 ? 我不懂回答。

調查員懷疑一個恐怖分子在市中心埋了炸弹, 為挽救許多人的性命, 可以嚴刑迫供嗎? 夏菽 24.12.2023 …

發佈留言

發佈留言必須填寫的電子郵件地址不會公開。 必填欄位標示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