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異鬼怪看世情:沒有鬼, 但比鬼更加厲害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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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時期, 女性改嫁並不罕見, 只是經歷「靖康之難」, 男性自尊受到打擊, 才借助理學興起, 對女性貞節收窄
夏菽 14.11.2021
(1)
《汴京之圍》的作者郭建龍力排眾議, 認為那些繪形繪色, 描寫被擄后妃下場的民間說法, 是加鹽加醋, 不足為信。
他不是說被擄者命運不慘, 而是說歷代亡國者均有此收場, 金人沒比漢人更凶殘 (或其實都一樣凶殘)。對后妃這些小民平日連望都不敢望, 但充滿遐想, 一旦聽到她們入金國「洗衣院」, 便好生好奇, 認為「洗衣院」是妓館, 好滿足偷窺及仇富的慾望。
郭建龍慨嘆, 小民為何幸災樂禍, 不給皇室百官留點顏面?不過可以想像, 兩宋之間, 民變叢生, 朝廷與民間關係好不到那裡 (看梁山泊好漢的故事)。
金人從未說過「洗衣院」是甚麼, 官妓館只是南人臆測。郭健龍猜想, 它類似唐朝掖庭宮, 皇帝搜集回來的女人, 未及安排, 都先安置在這裡, 平時充當女待, 有些會得到寵幸。
不是說不少女性在途中受侵犯、自殺或病死, 到達金國後, 在被賜給軍人後, 又賣給妓院嗎?是, 但宋朝也不一樣嗎?
有一篇民間記載, 一位為金國服務的漢人翻譯官, 在押送韋氏 (徽宗妻, 即康王母, 後來南宋韋太后) 往上京途中, 常與俘虜傾談, 知悉宮中事:徽宗好色, 每星期便進一位處女, 康王好色如父, 待婢常有死亡。只有欽宗不近聲色, 是位好人…
郭健龍說, 當宋人知悉女俘被安排改嫁金人後, 無不「怒髮衝冠」, 甚至埋怨女方為何不肯殉節 (不知主要是否皇室及官僚的看法) ?然而, 北方民族皆有此俗, 戰勝者娶戰敗者妻妾是常態。是否願意是一回事, 但女方並沒有道德壓力。
其實, 北宋時期, 女性改嫁並不罕見, 只是經歷「靖康之難」, 男性自尊受到打擊, 才借助理學興起, 對女性貞節收窄。 (部份參考自郭建龍:《汴京之圍:北宗末年的外交、戰爭和人》)
(2)
對於女性應否殉節, 民間眾聲喧嘩, 且以 《夷堅志》為例。
在〈蕪湖孝女〉中, 詹父是貧窮教書先生, 有女知書勤奮, 除幫補家計外, 每晚都讀一遍《孝經》才睡。
一年, 賊至, 要殺家人, 詹女對賊頭說:「我家貧, 殺人何用。若蒙不殺家人, 願待奉左右。」賊人於是放其家人, 詹女隨賊而去, 半途跳水而死。郡守知悉此事, 稱詹女是有德行的人。村民說是因為讀了《孝經》。
洪邁則說, 此種德行, 非由學習而來, 否則, 今世士大夫, 誰不是將聖賢之學朗朗上口, 但賊一至, 則委身, 不若女子。
值得注意是, 洪邁採集故事時, 喜原話照錄, 很少加入自己意見。今次忍不住跳出來, 諷刺當時的士大夫一方面要求女性以死保名節, 自己卻貪生怕死。更可笑是老百姓以為讀書多, 人格便高尚。
在〈程烈女〉中, 方臘作亂, 程家避居城南。父母對年輕女兒訓誡, 萬一遇賊, 女為賊人所污, 父怎有面目見鄉里。女兒安慰說, 萬一遇賊, 唯死而矣。父乃安心。
一日, 賊至, 賊以刀脅從, 說: 「歸附我聖公 (指方臘), 何愁富貴。」程女罵賊:「汝狗輩, 傷天害人, 還說甚麼聖公!」賊怒, 碎其屍而去。
值得注意是, 父母與程女所持理由不同。父母沽名釣譽, 著重是自己的名聲, 沒有考慮女兒安危。女兒罵賊, 因賊人傷天害理, 與女兒身無關。(參考陳苑穎〈認同與掙扎:《夷堅志》的女性自我〉)
在〈晁安宅妻〉中, 晁妻有情有義, 有勇有謀, 但同樣與貞節無關。晁氏乃大族, 族人為金兵所擄, 紅巾兵又乘機襲金軍, 盡擄晁家人及財物而去, 晁妻淪為紅巾首領王生之夫人。後宋兵攻金, 王生投誠, 封將軍。
一天, 晁妻在街上見一乞丐, 是其夫, 妻給夫金錢, 叫他向宣撫司求救, 並囑備船等她。某天, 晁妻趁王生不在家, 攜親人及私己錢與夫匯合, 乘船逃走。
王生回府, 知妻已跟前夫走了, 而府中財物絲毫無損, 認為妻合情合理, 沒有怪罪她。
洪邁說, 晁妻可比古代烈女, 王生雖武夫, 亦有義有理。
北宋時期, 女性改嫁並不罕見, 只是經歷「靖康之難」, 男性自尊受到打擊, 才借助理學興起, 對女性貞節收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