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事隨筆：中產意識形態破產與青年反叛 (上)
中產階級越多，社會越穩定…中產階級越大，經濟越繁榮 …. 維斯認為：這都是一廂情願
[夏菽] 2.9.2022
- 從來不是中產階級
維斯是人類學家，她的著作WE have never been middle class : how social mobility mislead us ，中譯叫《中產悲歌》(2020) 有點古怪，直譯應叫「我們從來不是中產階級：看社會流動如何誤導我們」，但現時的譯名卻看不到這個意思。維斯認為，許多人自認中產階級，實際上是意識型態作用，即是說：我們自以為是中產階級。
幹嗎世界上有那麼多人自認中產階級？因中產階級是資本主義的英雄典範。以下是題外話，不是維斯說的。研究法國大革命一向是馬克思主義者的天下，他們認為法國大革命起源於中產階級對封建制度的反叛。這種說法壟斷了史學界一百年，直到上世紀八十年代才被「修正主義派」打破。後者認為法國封建主義早在革命前已經崩潰；有認為引發革命的是開明派貴族而不是中產階級；甚至認為大革命拖慢了法國資本主義發展步伐。
但這只是史學界的風波，沒多少人在意。回到維斯，她說在社會層面，中產的正面形象歷久不衰。中產階級被認為代表著勤勞、理性、節儉、穩重、進步。政治家認為，中產階級越多，社會越穩定。經濟學家認為，中產階級越大，經濟越繁榮。市民喜愛中產階段，因它代表了社會流動，社會充滿生機，基層可向上爬。但維斯認為：這都是一廂情願。
馬克思曾說，工人除了枷鎖便一無所有，所以要反抗、要團結。但馬克思很少說及中產階級，認為它很快會被淘汰。但中產階級充滿生命力，人數越來越多。中產階級是誰？是那些除賺取工薪外，還能儲蓄，購入資產、進行投資的人。如果「團結」是工人的座右銘，那對中產階級來說，就是「命運自主」。
中產階級就如韋伯在《新教倫理與資本主義精神》裡所描述的新教徒一樣，勤勞、節儉、顧家。不同的是，新教徒犧牲目前享樂，以換取天堂的門券；中產階級則等待投資回報。所以中產強調理性，認為精明投資是中產能力的表現，「自己前途自己創」，只要有開放的投資平台，無論成敗，不怨天不尤人。投資最怕動盪，所以中產喜歡穩定, 一切似在中產掌握之中。
表面看來，中產階級和資本主義很配搭，但這只是以前的事。資本主義要運作下去，便要不斷擴大投資，但企業規模越來越大，資本籌集成為難題。另一原因是生產越來越多，工資卻越來越少，商品誰來購買？若人人都像中產階級，儲了錢便買房子，那資金便會鎖死，不再流轉。上世紀末，金融資本全球化正是要解決這問題。
金融資本像水銀瀉地，將一切日常都變成投資產品，從退休金到醫療保險，從房屋借貸到人壽，全部在你不知不覺中交由第三者進行投機買賣。這些產品原都是中產保障自己的手段，中產投資是為了未來生活隱定 (中產極不願意在掙紮逃出工人階級後再被打回原型)，現在隨時因為買了這些產品 (像買了樓卻遇樓價跌) ，便全功盡廢。社會變化也太快，一些投資 (如貸款讀書) ，到畢業時，文憑已貶值，資 (歷) 不抵債。
中產的人生價值是「命運自主」，到頭來發現一切都由有權勢者操縱，所謂自由市場、公平競爭，猶如騙人廣告，中產命若浮萍。有評論認為，近年蓆捲全球的抗議運動，與中產生活大受打擊有關，他們反對新自由主義、反對金融全球化、反壟断；要求恢復向上的社會流動。
很多人將近年發達國家中產階級的衰落，連繫到一連串如工資下降、社會福利減少、投機性金融等外因進行分析，並提出改革，宣稱可令中產在房地產、保險、教育等投資上回復過往光輝。維斯卻提出：我們從來都不是中產階級，存在的只不過是中產階級意識形態。
中產階級越多，社會越穩定…中產階級越大，經濟越繁榮 …. 維斯認為：這都是一廂情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