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層勞工:(四)小結:零散工策略
- by Admin
被刻意抹黑為大陸人、食綜援的懶人,是腐蝕香港的外來者或不夠格者 (不符合胼手䟡足的香港精神)
夏菽 (24.8.2022)
從前文引用的「彈性就業」數據來看,香港似未形成一個擁有眾多年青及高學歷的「不穩定就業」階級/階層。如果一定要找的話,就是59,100名15-39歲的自僱,但我們不知道他們的平均學歷,只知全港自僱只有27.7%擁大學學歷 (而且是分佈在所有年齡群之中)。相反,大量「不穩定就業」是落在低學歷、年長、婦女、新移民、外工身上。這也是我 (及其他基層團體) 寧用一個更地道的「零散工」名稱 (而不是「Precariat」的各種翻譯) 來稱呼這群弱勢勞工的原因。過去三十多年,街工亦一直以學歷低、年長者、新移民、婦女為主要的服務對象。
史旦丁最早提出「Precariat」時 (2011),儘管亦提到高學歷年青人,但他更關注的是為何當時右翼民粹主義在歐美得到大量前工人及破落的中產、小店主、小農的支持 (前者因工廠或公司倒閉成為零散工,或靠邊打工邊領取福利救濟金過活,後二者在財團壓迫下,遷怒於移民,認為他們擾亂了社區、帶來犯罪)。這其實跟當時香港許多人反對新移民及大陸客情況相似 (當然也不能忽略每處地方的特殊性)。
史旦丁稱他們是一個正在形成 (但不一定可以形成) 的「危險階級」 (因內部太分歧,容易投向左右極端主義)。言論一出,受到多方批評,尤其左翼批評他詆毀工人運動。此時歐洲反全球化運動、阿拉伯之春、美國佔領華爾街運動蜂起雲湧,據說年青高學歷的「不穩定就業者」正是主力。
以「諸眾」來定義「Precariat」,並將它連接上新型革命力量使「Precariat」一詞具有新的意義的不是史旦丁本人,而是意大利「自治馬克思主義」及歐洲的無政府主義者 (譬如哈特及奈格里)。在他們的理論中,具有學識尤其是IT技術的年青人,成為後現代「革命」的代名詞 (這種說法可追溯至七十年代歐洲新左派學生運動)。他們認為互聯網的普及,掌IT技術已成為生產的關鍵因素,一般以罷工為武器的勞工運動已無法癱瘓不受地域限制的生產,IT技術則可以令資本主義停擺。
「就業不穩定」不單是後現代生產的特徵,連「反抗者」及一些潮流文化亦同樣鼓吹。一些年輕人喜歡標榜自己是「斜槓族」(slashie),就是一身同時兼任多職,譬如「倉務員/調酒師/攝影師」,以此來表示自己的多元化技能/夢想。一些潮流文化者認為,斜槓中一些工作為生存,另一些則為追求興趣,因此工作可不停地轉換,而不會長久停留在一份全職上。而「自治馬克思主義」的口號正是:「拒絕工作!」他們認為,在資本主義下,絕大部份工作是異化勞動,勞動者追求的是解放。他們批評傳統工人運動是鼓勵工人在枷鎖下爭取微薄的改善。
這就可理解為何「自治馬克思主義」將「革命」主體建立在高學歷的年輕人身上,他們的處境,與弱勢的「零散工」不同。史旦丁的「不穩定就業者」與「自治馬克思主義」的路數截然不同。史旦丁的「不穩定就業者」囊括了專業技術人員及工人階級以下,失業者及流氓無產者以上的,所有就業不穩定的人。「不穩定就業者」不止有近年才普遍化的年青高學的不穩定就業者,還包括新移民、少數族裔、婦女、年長者、身心殘障者等。如果說「自治馬克思主義」側重的是「Precariat」中具批判的部份 (有學歷的年青人) ,我們的「零散工」,重視的正是餘下的弱勢部份。
在香港,「青年反叛」同「不穩定就業」無沒有關聯呢?許多歐美理論揭示當中的關係,但不宜搬字過纸套在香港,每處地方都有它的特殊性。譬如回歸後香港中產價值的潰崩這個大環境,我個人認為所謂「香港人」的身份認同,便是一套特殊的中產價值觀,但它於危機中產生,不同於八十年代中產黃金歲月的想像。這個問題可後續討論。
另一個尚待討論的是基層零散工問題,尤其與右翼民粹主義的關係。我確實在不少基層街坊口中聽到手停口停,不滿堵路示威者行為的言論。但另一方面,基層零散工又確實是經濟轉型的犧牲品,又被刻意抹黑為大陸人、食綜援的懶人,是腐蝕香港的外來者或不夠格者 (不符合胼手䟡足的香港精神)。
早陣子,街工同事便交流過對失業、開工不足個案的處理,其中涉及求助者隱瞞、講大話、前後不一情況,或求助者對我們有錯誤期望,令同事很惱氣。究竟我們如何理解此狀況,為何要自找麻煩提供這類服務,跟我們的願景有何關係?很值得討論。
被刻意抹黑為大陸人、食綜援的懶人,是腐蝕香港的外來者或不夠格者 (不符合胼手䟡足的香港精神) 夏菽 (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