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層勞工：(三)「非工人非階級」與「流氓無產階級」

巴羅動機是分析為何美國有那麼多人支持特朗普。有美國輿論稱：特朗普是「流氓無產階級的皇帝」

夏菽  (24.8.2022)

我看了美國左翼學者巴羅 (Clyde W. Barrow ) 的 《危險階級： 流氓無產階級概念》(下稱《流氓》)。最初，我以為它講「Precariat」，因為史旦丁那本叫 “Precariat” 的書，副題就叫 「新危險階級」。史旦丁的著在2011年出版，巴羅在2020。但巴羅完全沒有提過史旦丁，態度便很明顯，道不同，不相為謀？

《流氓》追溯馬克思至今 (特朗普上台前) ，「流氓無產階級」概念的演化。巴羅動機是分析為何美國有那麼多人支持特朗普。有美國輿論稱：特朗普是「流氓無產階級的皇帝」。

「流氓無產階級」這詞經歷了幾次變化。馬克思創造這個詞，是要區分具革命潛力的工人階級，及一些常與工人混雜，卻無力也無意識反抗的基層，他稱之為「流氓無產階級」。

馬克思用了很多歷史例子去証明「流氓無產階級」常常被統治階級收買，出賣工人運動。「流氓無產階級」由城市裡的貧民組成，不務正業，或做散工，或從事犯法活動。馬克思的觀點影响了幾代的左翼，尤其在馬克思主義理論中，資本主義最後只剩下資產階級與無產階級對決，其它階級包括「流氓無產階級」在內，在這之前已經消失。

兩戰之間，不少歐洲的「流氓無產階級」支持意大利法西斯主義及德國納粹主義，益加深了左翼對「流氓無產階級」的不信任。但另一方面，在兩戰間，共產主義革命在俄羅斯及中國得到實踐，尤其是中國，工人階級相對少，卻存在龐大的「流氓無產階級」及貧農，中共便吸納了大量「流氓無產階級」加入革命隊伍。

但中共對出身「流氓無產階級」的黨員相當猜疑，毛澤東在湖南發動武裝起義及割據井崗山時，在大城市的中共中央便普遍認為毛是一支不可靠的土匪隊伍。

七十年代美國左翼黑人民權組織「黑豹黨」將「流氓無產階級」上升為反抗運動的先鋒 (認為比工人階級更重要)。「黑豹黨」受法藉阿爾及利亞革命家法農 (Frantz Fanon) 影响。法農認為，在殖民地內，西方推行工業化時，會培養一批工人貴族，這些工人貴族住在大城市，受殖民者的文化及教育熏陶，傾向於殖民地當局。相反，本土經濟受殖民者破壞後，無以為生的農民湧入城市，成為貧民及零散工。

由於初來報到，這些移民勞工仍與農村保持聯系，亦保留著傳統文化及價值，他們不似早已墮落、容易被收買的城市流氓，而是具有反抗意識, ，成為反殖民鬥爭的主力。

不過，范農亦提醒，這批新移民勞工容易受到反動的復僻運動及種族主義煽動，因此左翼知識份子應與他們連合，從而改造他們 (有點像毛的看法)。

「黑豹黨」認為，美國白人工人就像殖民地的工人貴族一樣，早已喪失其革命意志，並與種族壓迫同流合污。美國黑人則像殖民地的「流氓無產階級」，仍具有革命能量。

「黑豹黨」另一理論創新是：現代化生產將不是像馬克思所預言，馬克思為認為「流氓無產階級」會消失。「黑豹黨」認為，歷史表明，大量被取締的將是工人階級。白人工人終將如黑人一樣，被迫加入「流氓無產階級」行列。

八十年代資本主義進入另一階段：後現代階段。一批左翼學者對社會主義運動提出新的看法，被稱為「後馬克思主義」，法國社會學家高兹 (Andre Gorz) 是代表。

早期的高茲認為，資本主義自動化將創造一大批有學識的技術工人，他們有能力干預生產，又難以被取代，將會成為工人運動的核心。但後來，高兹發現，被自動化裁減的卻是技術人員。工人分裂為少數高薪專業的技術及管理人員，另一邊是人數龐大，隨時可被替代就業不穩定的人。

高茲認為，傳統工人運動土崩瓦解是因為在自動化下，資本家的利潤主要不再來自剩餘價值的剝削，勞動力市場因而喪失了過去數個世紀以來舉足輕重的影响力，也無力凝聚工人的集體身份。工人分裂為不同的身份 (如種族、性別、宗教、文化)。高茲稱這批新型的勞動者為「非工人非階級」 (既非固定就業丶亦不能形成集體身份)。

高茲不是要去批判或高揚「非工人非階級」的作用, 而是探討在新情景下，社會主義運動的發展方向。

既然工人已失去控制生產的時機，抗爭層面便轉入社區。人數龐大的「非工人非階級」仍是民主社會的重要力量。高玆提出，邁向社會主義戰略包含以下幾方面：

1） 設立「基本工時」，將每年工作時數由1600小時分階段下降到1000小時，讓工人有時間進修、照顧家人及社區、貢献社會。減工時可達至分享工作，人人有工開。為了彌補工人因縮短工時導致收入減少，需設立「基本收入」保障；

2） 設立「基本收入」保障，讓每個成年人每月獲得社會平均工資一半作為收入，不帶任何條件；

3） 收到「基本收入」後，一部份人會找工作以增加收入。一部份人會找自己的興趣及有價值的活動。這些活勳相信有不少是義務的，而政府亦大規模推動合作社及互助活動的發展；

4）蓬勃的非牟利活動到頭來制約了唯利是圖的生產主義；不過，大規模生產仍有存在價值，它為社會提供了價廉物美的生活所需；

5） 有了「基本收入」打底，工人便可拒絕從事超剝削及侮辱的工作，工人找到自己興趣的工作，會積極投入，勞資關係亦會改善。

巴羅追溯了「流氓無產階級」在左翼中，從十九世紀中的馬克思，到廿世紀末的高玆的演變。巴羅寫這書時，特朗普已參選，仍未知結果。當時美國輿論稱特朗普為「流氓無產階級的皇帝」，他得到中西部及南部失業工人及破落小農的支持。特朗普將他們的不幸歸咎外來移民、美國左派、官僚丶大財團及與美國競爭的國家。巴羅說，就像馬克思筆下法國的「流氓無產階級」，將又一次將「波拿巴主義」推上皇位。

巴羅動機是分析為何美國有那麼多人支持特朗普。有美國輿論稱：特朗普是「流氓無產階級的皇帝」 夏菽  (24.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