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層勞工:(一)「青年反叛」與「職業不固定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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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旦丁的「Precariat」,傳統左翼的「流氓無產階級」、「自治馬克思主義」的「諸眾」,及香港一些團體所說的「零散工」都有一些不同,賦予的使命亦不同
夏菽 (24.8.2022)
「青年反叛」在最近十年是全球研究的焦點,而「職業不固定者」亦是社會學研究的熱門話題。2011年,勞工研究者史旦丁 (Guy Standing) 出版《不穩定無產階級》(The Precariat:The New Dangerous Class) 將兩者結合起來。
史旦丁說資本主義全球化產生一批無產者,他們由移民、女性、青年、低技術者組成,浮浮沉沉在低收入、零散就業、失業、社會救助之間,既參加不了工會,又缺乏社會保障,飽受歧視、剝削,缺乏组織力,成為社會上一股怨氣,容易受激進政治吸納。香港是否同樣呢?
史旦丁賦予這群人一個如今街知巷聞的身份:「Precariat」。認為它是一個尚未形成,但正在形成的「危險階級」。「Precariat」 應怎樣譯,有人譯「不穩定無產階級」、「不穩定的勞工」、「零散工」、「無保工」、「諸眾」,視乎譯者立場。
史旦丁說「Precariat」充滿怒火,卻無法融入任何現存的制度,所以傾向加入極左或極右的「直接行動」,他們沒有耐性、沒有資源細水長流。我在傘運被捕者及佔領區內所見,便很有「Precariat」 的感覺。在反修例運動前後,很多「本土派」參與者不相信社會福利制度,認為福利養懶人,尤其是新移民。
傳統左翼,尤其是工會份子,不大喜觀史旦丁的說法,因史旦丁說工會無法代表這批人的利益,而且史旦丁批評工會軟弱無力只求自保。在傳統左翼理論中,這批人被稱為「流氓無產階級」(lumper proletariat),是一批最受剝削,但無法組織起來 (失業者、犯罪者、流氓、妓女、乞丐),他們道德敗壞,往往受既得利益者擺佈而反對工人運動。
現代左翼不再貶低這批人,也反對史旦丁將「precariat」從工人階級中劃分出去,另立新的階級及運動。傳統左翼認為,「不穩定無產階級」是工人運動的一部份。
一些左翼份子認為,「Precariat」無甚新意,從全球的角度看,「不穩定的勞工」從來都是第三世界大部份工人的寫照。那些享有集體談判權及社會福利的,只是戰後西方工人的情況,隨著西方陷入經濟危機,曾經繁榮一時的中產及工人向下流動,成為「不穩定的勞工」。這些人不少轉而支持反對新移民及外工的右翼民粹主義 (如美國的特朗普、法國的勒龐)。
但意大利「自治馬克思主義」(及無政府主義) 反對將「不穩定無產階級」等同於右翼民粹主義。相反,他們將革命的希望放在「不穩定無產階級」身上。「自治馬克思主義」是當今具有影響力的左翼思潮,他們有些人稱「Precariat」為「諸眾」(multitude)。
「自治馬克思主義」收窄「Precariat」的範圍,集中在那些高學歷卻長期從事不穩定工作,20到30歲的年輕人身上。這些人具有學歷、知識、信息技術,人數龐大,不隸屬工會或傳統政黨,卻迎來就業零散化,失去明確的前境。他們不一定貧窮,但即使一時收入較好,也可隨時失業,長期生存在充滿變數的環境中。
「自治馬克思主義」宣稱是他們是最先豎起「Precariat」旗幟的人,從2004年五一勞動節開始,「Precariat」在便成為一種身份,活躍在其後席捲歐洲的抗議運動中,結連起各種反抗運動如女性主義、同志運動、反全球化、生態運動、少數族裔運動… 抗衡右翼民粹主義。
回到香港,我在九十年代中開始使用「零散工」一詞,根據的是街工的地區勞工工作經驗 (社區勞工化),與注重組織工會的職工盟不同,而街工一直徘徊於兩種手法之間。「零散工」與「自治馬克思主義」所宣稱高學歷的年青人不同,我們關心的是低學歷的中老年人。
我覺得零散工運動的策略,是在組織地區上零散就業的街坊,爭益的對象是政府以改善民生,而「零散工」包含自僱工作者,及推動各類互助合作社發展。過去十年我們有許多這樣的嘗試,近期資源緊拙,大部份已中斷。
明顯地,史旦丁的「Precariat」,傳統左翼的「流氓無產階級」、「自治馬克思主義」的「諸眾」,及香港一些團體所說的「零散工」都有一些不同,賦予的使命亦不同。但共同的是,都是捕捉資本主義全球化 (或新自由主義全球化)下,勞動者被邊緣化及反抗的故事,及探討右翼民粹主義 (以至左翼民粹主義) 這個仍主導當下炙手可熱的議題。
史旦丁的「Precariat」,傳統左翼的「流氓無產階級」、「自治馬克思主義」的「諸眾」,及香港一些團體所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