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仰討論：佛教與戰爭 (下)
軍人如何以不殺生的方法完成軍人的任務，一是退役；二是避免與敵人進行「會戰」；三是在「會戰」中避免殺人…(Tsunehiko Sugiki)
夏菽 (5.4.2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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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個令人困擾的問題，如果上述兩種觀點都部份合理的話，反映了甚麼？可能如Matthew J. Moore所言，早期佛教反對任何戰爭，那時佛教還弱小，佛陀會向好戰的君主說法，勸其戒殺，但拒絕接納君主的士兵加入僧團，因會引起君主的敵意；與此同時，僧團向犯此戒的僧人只會施以輕微懲罰。但隨著佛教長期受君主支持，佛經便出現何謂理想君主 (轉輪王) 的說法，部份佛教徒更支持護持佛教的君主以武力向外擴張及抵抗外敵入侵，戰爭被視為無可避免。
不過Matthew J. Moore認為，佛教的核心仍然是不支持任何戰爭，因佛教強調的是個人修行，而不是外在環境的作用。在「轉輪王」的寓言裡，人類德行改善，壽命重上八千歲，之後「轉輪王」及彌勒佛才出現。質言之，人是靠自己覺悟，而非「轉輪王」及彌勒佛拯救而逃出厄運。而殺生令人輪迴，永不超生。因此戰爭與佛教理念無法相融。我們稍後再回到這問題。
但即使如此，佛教徒無法脫離社會，仍需要對世俗事務 (如戰爭) 有一個說法，否則信仰佛教的君主及軍人便無法執行任務。Tsunehiko Sugiki因此提出軍人 (尤其是指揮者) 如何可以不殺生的方法完成軍人的任務。Tsunehiko Sugiki從佛教經驗歸納出三個方法：一是放下軍人的角色，退役，專心做佛教徒。但這會引起君主不安。但歷史上確實有許多軍人在開戰前遁入空門，也有君主這樣做。
二是避免與敵人進行「會戰」 (「會戰」指雙方有預謀的大規模決戰)，方法包括和解、放棄權力、流亡，以換取對方不傷害人民。佛經便有許多這樣的例子。此外還有一些君主因深受人民愛戴，令侵略者知難而退。有些則施展法術或高超的箭法，令侵略者不敢攻擊。有些說之以理，有些施展外交，或與對方從新分配利益，令對方退兵。還有是運用經濟及糧食封鎖退敵，總之是使用不同方法，避免人命損失。但最後一種方法不應輕易使用，因老百姓仍會受害。
三是在「會戰」中避免殺人。譬如在戰爭中盡量生擒對方而不是殺死他。勝利後，與俘虜立誓不再敵對，然後放他們回國。古代戰爭常不留俘虜，生存下來的俘虜亦會終身成為奴隸或用來換取贖金。
Tsunehiko Sugiki的歸納補充了「正當和合理戰爭」觀點的不足，因為「正當和合理戰爭」仍可引致大量死傷，有違佛教不殺生的教義。Tsunehiko Sugiki提出應避免戰爭，不管它是正義或不正義也好 (許多時開戰雙方均認為自己正義，以至「義無反顧」痛宰敵人)。如果戰爭避無可避，也要以減少傷亡、和解為目標。但始終，避免戰爭最重要 (甚至包括放棄權力及流亡等方法)，因許多時仗開打後，雙方都無法控制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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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爭是人性展現最暴力的時候，大規模殺人變得合法。Tsunehiko Sugiki的觀點是否可行，將取決於人類的道德水平。在上述的佛教寓言中，人沉溺於物質，出現貪念、盜竊。仁慈的國王為停止盜竊，向有需要的人派發物資，結果貪婪的人認為盜竊行為受到肯定，風氣更盛。國王為整肅歪風，把大量犯案者處斬，結果愚笨者認為殺人應該，仁慈懦弱….
面對戰爭，「放下軍人的角色，退役，專心做佛教徒」可能是最好的方法，但軍法不容許這樣，退出者要有巨大的道德勇氣才可應對。但反過來說，若有佛教徒認為應大開殺戒，他可以放下袈裟，投筆從戎。待戰後誠心懺悔時，再入佛教。佛教不似軍隊，不會禁止退出，佛陀也從不強迫別人成為佛教徒。因覺悟與否，是個人功德，沒有任何外在權威可讓你跟隨。強制沒用，像上述的國王便是例子。
但佛教應堅持反戰的原則。所謂「佛法在世間，不離世間覺」，不宜理解為佛教應向世俗道德認同，而是指，明白到佛法未必在任何情況下都可用於世俗世界，所以不能強求。佛教並沒有期望由國家、政權帶來人民的覺醒，相反，是人民透過自己的力量覺醒後，才會有合理的國家形式出現。佛教應保持自己的原則，為個人的覺醒提供空間。
參考網上文章
- Matthew J. Moore, “Political Theory in Canonical Buddhism”(2015)
- 唐秀連：＜佛教經論中的「參戰理由正當性」＞(2018)
- Tsunehiko Sugiki, “Warriors Who Do Not Kill in War: A Buddhist Interpretation of the Warrior’s Role in Relation to the Precept against Killing”(2020)
- Daniele Mazza, “The Buddha and War in Theravada Buddhism”(2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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