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事隨筆：誰被李香蘭感動？(五) 人人都可能是間諜的年代 (下)

李香蘭一生，曾被人懷疑過是日本、中國 (國民黨) 、中國 (共產黨) 、蘇共、美國間諜。戰時，中國人懷疑她是日本間諜、日本人又懷疑她是中國間諜

夏菽 (10.2.2022)

4.

岩崎昶是日本左翼電影評論人，1942年在滿映開拍＜迎春花＞及＜我的夜鶯＞，均由李香蘭主演，製片人都是岩崎昶。

當時滿影負責人是原憲兵大尉的甘粕正彥，是著名的右翼份子，在日本因殺害無政府主義者大杉榮一家曾被捕入獄。出獄後協助滿洲國建立，取代川島芳子的哥哥，於1939年坐上滿影理事長之位。

滿影的任務是為國策電影服務，但甘粕正彥在框框內放手讓屬下發揮，並重用本地電影工作者，李香蘭便是在其任下加入滿映。甘粕正彥亦吸納日本人材，不論其政治背景。

譬如岩崎昶在日本便曾反對電影法兩度入獄，出獄後跑到中國加入滿映。當時日本本土管制甚嚴，左翼受迫害，許多進步份子都跑到中國，尤其是滿洲，甘粕正彥願意接收他們，並給予一定創作空間。

那時，日本經濟衰退，農村破產，封建制度根深蒂固，財閥橫行，許多失意的人都想移民滿洲，憧憬著那裡有遼闊的土地，沒有封建枷鎖，沒有剝削，是一個「民族協和」的「皇道樂土」。

李香蘭非常尊敬岩崎昶，事實上岩崎昶在中國人圈子有一定知名度，魯迅便翻譯過他的著作。

戰後，岩崎昶回到日本繼續推動左翼電影，在1946年受右翼份子襲擊受傷。甘粕正彥則在早一年，在蘇聯軍隊進入瀋陽時服毒自殺。

5.

柳芭

柳芭是俄羅斯藉猶太裔人。小學六年級，李香蘭在火車偶然與柳芭認識，由於柳芭懂日語，二人又同齡，遂成為朋友，後來更成為同學。柳芭父親經營一所麵包店。

李香蘭身體潺弱，柳芭建議她唱歌練氣，並介紹一位俄國老師教她唱歌，李香蘭嗓子就是這樣發掘出來。李香蘭16歲時，柳芭一家一夕間人去樓空，李香蘭遍尋不獲，只知日本憲兵曾搜查麵包店。

後來，李香蘭成為著名影星。1946年在上海，柳芭再出現，此時柳芭在蘇聯領事館工作，是共產黨員。當年，日本憲兵搜捕共產黨，柳芭一家逃亡。

其後日本投降，李香蘭被國府逮捕，必須証明自己是日本人才不會判死刑。同樣被捕的川島芳子是滿清皇族，七歲時過繼給川島浪速並帶到日本生活，但由於提不出証明文件，以漢奸罪被處決。輿論猜測李香蘭結果亦該如此，李香蘭手上同樣沒有証明。

候審期，李香蘭被送到一處地方，有十多位明顯很有地位的人說請她吃飯，席中，一個穿長衫很有威儀的人對她說：放她不難，還可提供生活費、住房及工人，條件是不時到東北搜集共黨份子情報。他們看中她在東北有一定人脈。李香蘭一口拒絕。

這時，柳芭亦來探過李香蘭。到了審訊後期，有人寄了李香蘭的身份証明過來，雖然包裹沒有署名，李香蘭估計是柳芭。

回到日本，李香蘭很想聯絡柳芭，但她已不在中國，自此音訊全無。

6.

李香蘭一生，曾被人懷疑過是日本、中國 (國民黨) 、中國 (共產黨) 、蘇共、美國間諜。戰時，中國人懷疑她是日本間諜、日本人又懷疑她是中國間諜。

戰後，有人以為她是美國間諜，但美國又試過拒絕她入境，認為她是共產份子。以色列不喜歡她，因她為巴勒斯坦人發聲、訪問巴解及赤軍「恐佈份子」，與巴解主席亞拉法稱兄道弟…

李香蘭提到一件往事，1943年開拍＜我的夜鶯＞，製片人是岩崎昶。到了戰後，有人對李香蘭說，在蘇聯見過當年片廠的白俄翻譯員，翻譯員坦言當時是蘇聯間諜，調查對象包括李香蘭。

令人更加驚奇是，有一次，一位日本教授對她說，拍＜我的夜鶯＞時他也在場，當時他剛加入日本關東軍情報機關，第一個任務就是調查包括李香蘭在內等演員是否共黨份子。教授說，當時我給上司的報告說各人都沒有問題。

結果呢？＜我的夜鶯＞拍完後，由於軍部反對，認為違反國策，始終未有公映。

李香蘭一生，曾被人懷疑過是日本、中國 (國民黨) 、中國 (共產黨) 、蘇共、美國間諜。戰時，中國人懷疑她是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