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層勞工：「僱傭條例與勞工社區化：工運課程入門2016」導讀三

造成對社會及大自然傷害的並非自由市塲，而是一種盲目相信市場有自我調節功能、不需人為干預便能自我修復的神話 (這種神話，我們今天叫「新自由主義」)

夏菽   13.6.2016

反市場的資本主義–「後福特社會」與勞法

不同團體在分析社會時，會有不同的價值前提，這裡且比較「傳統」左翼理論的資本主義分析 (何謂「傳統」很有爭論)，與布羅岱爾 (Fernand Braudel) 「反市場資本主義」的分别。這個比較來自工作上的感受。作為一個勞工團體幹事，我們在日常工作上往往不談分析，但一到討論會，就拔高至左翼理論層面，其實所說的概念與事實常相距甚遠，卻仍能感覺良好。結果不但無法令信者得救，更令一些朋友因此抗拒理論，寧流入事工主義、犬儒心態。

左翼朋友定義勞工運動離不開定義「剝削」。某些馬克思主義者認為資本家的利潤來自剝削勞動者的剰餘價值，因此勞資雙方處於衝突一觸即發的矛盾狀態。所謂工人，指那些不擁有生產資料的勞動者，而資本家則指擁有生產資料，並透過剝削工人賺取剰餘價值的人。其實，也不是所有馬克思主義者認同這個分析。依從上述理路，工運理應反對自由市場，因自由市場讓勞動力 (還有大自然)像貨物一樣被買賣、被随意剝削，尤其信奉自由市場的人，又多抗拒政府干預，抵觸左翼的理念。

不過波蘭尼 (Karl Polanyi) 認為，造成對社會及大自然傷害的並非自由市塲，而是一種盲目相信市場有自我調節功能、不需人為干預便能自我修復的神話 (這種神話，我們今天叫「新自由主義」)。波蘭尼認為，從歷史角度看，若沒有政府扶持，根本就不會有今天的市場經濟出現，所以市塲需由政府平衡及調節才能生存 (不是指未來的社會主義，而是指市場從一開始便是這樣) 。因此，所謂不干預只是一個神話，這個神話反映資本家借「自由」來壟斷市場，而政府與資本家勾結，只說尊重市場，而不去干預。但另一方面，波蘭尼也指出，市場若被管得太死 (像某些馬克思主張的那樣)，民間社會便萎縮，市場也同樣會死 (只剰下國家分配)。

布羅岱爾更認為，市場上營營役役的小商販、小老闆都不算資本家。資本家是那些手握巨資，設法透過投機來賺取超額利潤的人。所以資本家從不專心個别行業，只要有利可圖，就轉移業務。資本家在我們這個社會只佔幾個百分比，他們謀取暴利的方法是壟斷市場，反對競爭，不按市場狀況，任意抬高價格。所以布羅岱爾說：資本主義是反市場的。

那資本主義如何運作？誰讓資本主義可以運作下去？華勒斯坦 (Immanuel Wallerstein) 認為，世界上存在不同的經濟模式，資本主義只是其中一種。真正以資本主義邏輯運行的是大財團、大企業，而社會上，則有形形色色按人群自我利益及交往而建立的經濟模式，如互助經濟、自給自足經濟、市場經濟及分配式經濟。資本主義便是要汲取其它經濟的剰餘價值自肥。

舉例說，資本家將生產線外移第三世界，華勒斯坦說主要是尋找廉價工人。但為何工人可接受低工資？因為第三世界社會有豐富不同的經濟可供剝削。如工人的家族、社區，會輔助工人的生計，不會對貧窮視而不見：家裡或有人種田或做商販幫補家庭，病了家人照顧，傷病退休社區埋單。不像跨國企業剝削淨盡後 (將剰餘價值汲取後) 將年老、傷病工人，及同樣五勞七傷的大自然，及當地社會丢棄，一走了之。

造成對社會及大自然傷害的並非自由市塲，而是一種盲目相信市場有自我調節功能、不需人為干預便能自我修復的神話 (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