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仰討論：和與戰–佛教徒

「參與佛教」(Engaged Buddhism) 對「山林佛教」或「心靈佛教」的批判, 這些仿佛可在南宋禪宗的辯論中見到影子

夏菽  25.12.2021

台灣佛教學者楊惠南在1993年發表〈看話禪和南宋主戰派之間的交涉〉, 我看了, 卻想起香港, 也想起我們的佛學朋友有關「慈悲暴力」的討論。

〈交涉〉一文主要論點是, 南宋時, 金宋對峙, 和戰不定。當時南宋「主戰派」大都與臨濟宗關係密切, 尤其與大慧宗杲禪師交往。這些人不是宗杲的入室弟子, 就是其「方外道友」。

紹興十一年(1141), 「主戰派」代表人, 待郎張九成因父過身, 來宗杲的禪院修行, 宗杲以師傅圜悟克勤禪師曾讚張徽猷為「鐵戔禪」(注意, 戔字旁有刂, 但我打不出) 的往事來鼓勵張九成。「鐵戔」喻能斷除煩惱之意。

宗杲別開新面, 讚張九成是「神臂弓」, 偈云：「神臂弓一發….萬劫疑情悉皆破」。「神臂弓」是當時改良的武器。宗杲得意忘形說：「神臂弓一發, 透過千重甲； 子細拈來看, 當甚臭皮襪！」

當時正值南宋與金議和, 「主戰派」將領不欲退兵, 結果岳飛、韓世忠、張俊等被解除兵權, 「主戰派」非常不滿。所以宗杲和同是「主戰派」朋友談禪說偈時, 不免發洩情緒。當中, 神臂弓射穿臭皮襪一句, 是譏諷「主和派」的丞相秦檜是臭皮襪。

此事很快便被朝廷知悉, 以「坐議朝政除三大帥事」, 把張九成貶官, 流放江西, 宗杲被收度牒, 流放湖南。《宋史.張九成列傳》說張九成「與學佛者游, 故議論多偏」。

文章除指出「主戰派」與臨濟宗關係密切外, 也指出「主和派」(以秦檜為例) 與曹洞宗關係同樣密切。這種分歧纯屬偶然, 還是與禪宗的修行有直接關係呢？

文章指大慧宗杲的臨濟宗主張「看話禪」, 方法是從現成公案中提出某些話句來思考, 以斷除語言、文字等習以為常的「理性」及「邏輯」, 發掘本真意義。所以往往言辭奇特, 帶攻擊性。宗杲便常批評曹洞宗的禪法是「斷佛慧命」、「默照邪禪」。

臨濟宗認為可在日常生活中體會真義, 故不避煩囂世務, 也樂意與文人及官場中人打交道。因此臨濟宗兼容儒家色彩, 包括當中的民族主義及華夷之別。這可能是他們與「主戰派」融合的原因。

相反, 曹洞宗的天童正覺禪師主張「默照禪」, 在清靜雅室中「默坐忘言」, 深陷空寂, 不問世事。所以曹洞宗不善結交一般士大夫。如果說「看話禪」著重的是慧, 那「默照禪」強調的是定。

文章亦提出, 曹洞宗流行於北方。金人信佛, 常禮延曹洞宗僧人往金國宫廷主持法事, 故互有交往, 互不排斥。而臨濟宗流行於南方, 與南宋士大夫關係密切, 故對金國並無信任。

據載, 一次金兵南侵, 迫近天童正覺的山林, 弟子驚恐萬分, 天童正覺卻沉著告訴弟子, 金兵不會攻來。果然, 金兵越門而去。而宗杲主持過的山林, 卻被金兵焚燒。

以上引自楊惠南文章, 但由於我認識不多, 只當故事看, 但有一些感受。

這幾年香港社會運動頻生, 一些民間佛教徒對是否可「以暴抗暴」有過爭論; 而不少人覺得香港主流佛教團體在社會不義前默不作聲, 或緊隨政權步伐, 頗為失望。再有是「參與佛教」(Engaged Buddhism) 對「山林佛教」或「心靈佛教」的批判, 這些仿佛可在南宋禪宗的辯論中見到影子。然而, 宗教在政權與社會中應保持何種角色？

「參與佛教」(Engaged Buddhism) 對「山林佛教」或「心靈佛教」的批判, 這些仿佛可在南宋禪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