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菽的隨想空間

基層勞工

基層勞工：零工經濟與躺平

布森-格拉漢姆強調多元經濟的重要性, 尤其是合作社經濟。主張讓自僱者組織起來, 以合作社平等公平的方式運作

夏菽   5.12.2021

呂大樂在《明報 》(3/13/2021）發表ㄑ零工經濟在擴散時 大家要關心下層的「炒散」〉一文, 我簡介如下：

  1. 呂大樂奇怪香港人對food panda 派送員罷工的關心只有三分鐘熱度, 包括年青人, 彷彿與己無關。呂大樂提醒, 「零工經濟」 (gig economy) 已殺到埋身, 未來, 可能大部份年青人 (以至一般工人) 都要浮沉在沒有全職就業, 缺乏保障的「零工經濟」中。
  2. 呂大樂說很多專家學者提到「零工經濟」時, 都強調其活力, 知識型, 高科技, 創業靈活, 成功者可獲取高薪。前一陣子便有好些年青人自命/自豪於自己是「斜槓工人」, 不喜局限在單一工作裡。
  3. 呂大樂提醒, 「創業性自我」(entrepreneurial self) , 是一種勇於突破的精神, 但往往不肯按部就班, 只望突圍。呂大樂反問, 究竟有無人告訴年青人, 「創業性」風險有幾高, 倘若失敗, 應如何面對?
  4. 呂大樂認為, 「零工經濟」是資本主義二元經濟的延伸, 少數人可向上流, 但大部份人卻困在底層。他關心的是「零工經濟」下, 越來越多人成為「炒散」, 呂大樂認為, 「零工經濟」實際上是告訴我們, 過去的保障一去不返。

呂大樂文章甫出, 便有許多人在網上討論, 尤其近日官員高調批評青年瀰漫「躺平主義」, 誓要在教科書中灌輸「勤勞精神」。

我有幾點聯想：

  1. 蓋伊．斯坦 (Guy Standing ) 十年前出版了一本書研究零散工, 成為學術界的指標, 叫Precariat：the new dangerous class (2011), 你可譯做「零散工：危險的階級」或「不穩定的無產者：岌岌可危的階級」, 斯坦認為, 目前Precariat還未形成階級, 它還在發育, 但它充滿怒火, 在歐洲, 社會運動有不少Precariat參與, 他們無前途, 但有時間, 是工人中最無保障的一群 (以此來看, 工會成員比他們幸福得多)。Precariat立場, 可以極左, 也可以極右。(此書已有中文譯本)

香港如何呢？我覺得在雨傘及反修例運動中, 最前綫的抗爭者中, 便常見到他們, 被捕者名單亦可引證這點。政府深知政治是經濟的「反映」, 零散化是深層次問題, 現急謀對策。

  1. 斯坦提出的對治之法是設立「基本生活工資」。相對地說, 馬克思主義者比斯坦更關注勞動的權利。以布森-格拉漢姆 (Gibson- Graham) 為代表的「後馬克思主義」, 便致力探索不同勞動形式 (如自僱, 散工等) 在資本主義下的抗爭策略。在Class and its Others (2000）中, 便探索了自僱者的抗爭。詳情不在此引述, 大致是說自僱者不被視為工人, 所以抗爭策略與工人不同, 而工會份子往往不理解這點。他們用傳統工會運動手法無法團結自僱工人。

據說, 香港曾有調查, 有一半人喜歡做自僱, 除了是夢想創業致富外 (呂大樂提到這點), 也是自僱比打工有較多自主權 (呂大樂並未提到這點), 雖然剝削也許更嚴重。

那些高揚「零工經濟」的觀點強調「零工經濟」的靈活性, 宣稱不同的個人可透過開放平台 (如互聯網) 建立起合作及生計, 因而稱之為「平台經濟」(Platform economy), 譬如「優步」客乘服務 (Uber), 乘客及司機可透過apps安排接載, 乘客亦可透過apps達至共乘效果, 所以亦有人稱之為「共享經濟」(Sharing economy)。這些說法不是沒有道理, 但正如科技可改善民生, 亦可成為奴役工人及大眾的工具, 如何矯正弊病, 令「零工經濟」有助人類社會, 不同的人提出不同的方法：

  1. 如前所說, 斯坦提出設立「基本生活工資」, 即社會上每人每月都獲得一筆無償、可供基本生存的津貼, 那些希望賺得更多錢的人會再找一份工作, 以滿足自己生存以外的洗費。一些人則在拿得生活工資滿足溫飽後, 不再為錢營營役役, 而是投入興趣或公益事業上, 令社會生活及文化更多姿多采。我不知這是否也屬官方所說的「躺平」, 或呂大樂所說的「創業性自我」風險？
  2. 布森-格拉漢姆主張承認自僱者有勞工法例保障的權利。正如呂大樂所說, 「零工經濟」的驅動力是資本主義不想再承擔 (或至少要削弱) 勞工福利, 於是透過彈性生產、外判、就業零散化、全球化以減低成本。應對之法是將自僱納入保障範圍, 使僱主不得「走數」, 不得將生產成本外化給工人。目前歐洲議會已將每周工時超過三小時或四周工時超過十二小時的勞動者列入保障範圍, 香港仍維持「4.1.18」。英國則將UBER司機列為受僱工人（其做法是將自僱分為「獨立承攬者」及「依賴性自僱者」兩類, 將後者列為工人)。香港仍將自僱視為非工人。
  3. 布森-格拉漢姆強調多元經濟的重要性, 尤其是合作社經濟。主張讓自僱者組織起來, 以合作社平等公平的方式運作, 但當中需要政府支持, 如稅務優惠, 技術培訓等, 達至真正的共享。在布森-格拉漢姆的理論裡, 資本主義並非所向無敵, 而是一拐一拐, 不斷被危機所困擾, 靠剝削不同的經濟模式 (如社群互助、市場交換、國家再分配), 來延續其生存。因此，小生產也好、自僱也好、家庭及社群互助也好不會被淘汰, 實際上, 是資本主義需要他們。當不同的經濟模式得到保護和發展, 資本主義便只可在合理範圍下生存, 才能為人類帶來貢獻。

布森-格拉漢姆強調多元經濟的重要性, 尤其是合作社經濟。主張讓自僱者組織起來, 以合作社平等公平的方式運作 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