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仰討論:「中觀」與社會運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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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學看得東一截西一截, 我資質太差, 往往欲語無言。但還是想試試回答, 希望不會越搞越亂
夏菽 12.6.2021
佛教「中觀學派」 (以龍樹的《中論》為代表), 給我幾點思考。
一、 因果羅網:緣起性空
社會一切事物, 或任何事物的形成與發展, 都是諸種因素和合而成, 不是因為事情或個人有不變的本性或本質所致。從這個角度, 沒有不變的好事或壞事, 也沒有不變的好人或壞人, 只在於它如何變, 它也無法不變。所以, 沒有壞人做壞事的戲碼。
我們盡力做好我們心中認為對的、好的事就可以, 結果是好是壞, 許多時不是我們能控制。這與「馬克思主義者」說:客觀世界不會因我們主觀意志轉移有點類近。或有如大海中一葉偏舟, 我們無法呼風喚雨, 但若能知各種因素所起變化, 則不管順流逆流, 或仍能安然渡過。
緣起性空與「解構」的「接合理論」(articulation) 頗為相似, 既然事物並無不變本質 (所以關係是「空」, 不是「無」), 它便能在合適時機與任何因素結合。「後馬克思主義者」拉克勞 (Laclau) 稱之為「接合」, 認為社會運動就是能將貌似矛盾的因素結合的工程。
二、 言語道斷:「中論」即「中道」
「中道」不是「中庸」, 「中道」針對人類用言語建構概念、用語言來思考的特性, 主張不落兩邊。所謂兩邊, 是指概念都是以正反兩邊作為座標而造作, 像沒有「右」這概念, 「左」就沒有意思。人的慣性思維就是將世間萬物放在這種天秤上衡量, 分類、選取, 甚至賦予感情、愛憎分明, 人結果成為概念的奴僕。「馬克思主義者」稱之為「拜物教」, 馬克思說, 是人創造了金錢, 但人成為了金錢的奴隸。
像「藍絲」與「黃絲」, 某時某事的政見不同, 便割蓆斷交, 老死不相往來。有些地方, 不同民族不同宗教, 本世代通婚, 一但內戰, 互相剪屠, 血海深仇, 輪迥幾代, 《左傳》說:「非我族類, 其心必異」。
如何跳出語言陷阱, 佛家主張言語道斷、主張直觀。但亦認為, 除非已得覺悟, 否則我等凡夫俗子仍要生活在語言世界之中。因此語言可以是「戲言」, 也可以是方便, 不落兩邊便可, 而非要放棄語言及世俗思考不可。
龍樹在公元二世紀將新興、分散、互相矛盾的「大乘」學說合成一個體系, 並接合部份主流的「上座部」學說 (而非割蓆斷交), 令「大乘」學說在「上座部」的霸權下得到傳播與發展, 並以通俗手法迎合大眾 (「上座部」的義理則越走越艱深、越走越精英)。「大乘佛教」由此茁壯焉。
語言作為一種方便, 令我想起「後殖民理論家」史碧華 (Spivak)的「策略的本質主義」(strategic essentialism) 。作為「女性主義者」, 她同意「女性」身份有助女性團結抗爭, 但同時它又局限了在「女性」的範疇。因此史碧華主張一邊張揚「女性」身份, 一邊又要超越它、解構它。
如果說法有點玄, 可換上另一個例子。我們一方面組織新來港婦女, 用「新來港婦女」這身份吸引她, 互助支援。但新來港婦女都是香港人, 「新來港」只是別人加諸她們身上的標籤, 一些「新來港婦女小組」的成員來港超過七年, 為何仍稱自己「新移民」?白馬非馬,別人就認為你「新移民」不是香港人。而且村內一些是「新來港婦女」、一些是「基層婦女」, 分別在那裡呢?
三、 清靜自在:放下執著
佛家說放下執著, 並不是否定人的主體性, 而是提醒你沒有永恆不變的本質可以把持。「我執」可以是我喜愛的, 所想所念的, 各種價值 (也可包括民主、公平、公義)。佛家 (尤其是中觀) 沒有叫你放下世事不理, 而是提你這些皆生滅或散聚在因緣和合之中, 不會有不變的內容, 亦不會有永恆的存在。如你不能將之實現而感到失落, 那是因為世界並沒有你想像的那個東西 (或者, 只能在想像之中)。
最近, 有朋友在討論會上說, 以前參加左翼團體時, 被告知, 他自己亦相信, 工人是最進步的。現在他卻認為, 工人是所有人之中最自私、最反動的。其實朋友的兩種態度都是同一個銅板有兩面的故事, 只不過是你自己前後反轉。何來有鐵板一塊的工人?又或者是誰使得他們進步或反動?是你自己。
佛學看得東一截西一截, 我資質太差, 往往欲語無言。但還是想試試回答, 希望不會越搞越亂 夏菽 12.6….